拥抱最后的秋风
临近中午,又见阳光泄进窗户,在阳台流了一地。盘子里的蒜头沐浴了几天晴日暖阳,终于露出嫩芽,绿油油向上生长着,好似春天已然开始。得益于门窗出色的密封性,冷风被拒之门外,阳光倾洒进屋内,温暖宜人,确有春来的错觉,几欲春梦。
抵不住这错觉的引诱,我竟萌生下楼散心的念头。在家憋闷了一上午,是该下楼透透气,去感受北方难得的晴暖艳阳天。
穿衣,下楼。
凛凛微风吹来,忽将我从春梦唤醒——秋风,竟是秋风。风中没有春的泥土与花香,没有春的温情和希冀;掺杂着寒凉的肃杀之气,在明媚的阳光里,用轻抚掩饰,钻入鼻孔,侵进肌肤,引起阵阵寒栗。
楼门口几片落叶打着旋飞舞,时而擦着地唰唰作响,时而乘着风飘飘荡荡。秋天尚在,纷纷落叶诉说着秋意正浓,草木萧瑟又宣告着秋日将尽。
既已出门,断没有再窝进家的道理。秋季转眼就要过去,索性骑车转转。
可去哪儿呢?我想,随便哪里,只要离家远点,离开冰冷的钢铁建筑,离开拥挤的人群,离开吵闹的市集便好。去到郊区荒野之地吧!去看看枯败的荒原,去拜访颓靡的暮秋,去拥抱最后的秋风。
出小区西行,骑过两个路口再向北去,穿过北环路,进入村庄。紧挨市区的村庄人来人往,热闹的街道与一路之隔的城市并无两样。村庄原有的静谧在这里消失殆尽,徒剩路口的村名提示人们这里曾有过农村的生活气息。原以为村庄的路能通田野,不曾想在村里弯弯绕绕,找不到出路,不得已退回北环路。
近两年城市更新升级,到处都在修路,北环路亦是断断续续堵了一年。沿着未堵的北侧辅路西行,不多远进入城市快速路。宽阔的快速路虽通畅,却并非我的目的,路过一条村道时,不假思索拐了进去。我仍旧相信,村里的路可以直通田野。
穿行于深秋的村庄,安静恬淡的氛围不由得让人放慢了速度。灰喜鹊在广场晾晒的玉米粒间跳跃,见有人靠近扑棱棱飞离,人走远后又悄悄落回去;小土狗在巷子里自在游晃,像个惯看世情的老者,不因来人惊乱,吠叫或逃走,不为过客离去留连,驻足或追赶;临街院门口的石墩旁,三个中年男人聚在一起聊天,有人经过时,他们扭头瞥上一眼,若认识便打个招呼寒暄两句,若不相识便目光跟随,直至对方远去。
青灰色或者淡黄色的墙上没有缤纷繁杂的商业广告,鼎沸喧嚣的闹市亦与这里无关。惟秋风中静默的砖瓦草木不曾言语,却一年年见证着村里的生老病死、喜怒哀乐。
驶出村庄,南水北调大运河沿村北上。汩汩河水奔涌向前,任两岸树木绿了黄,黄了绿,未有停息。犹如时间的流逝,从不为世事纠缠,不为万物嗟叹,不为任何人止步。春去远,夏已过,秋终将尽,冬天在千里之外踏上了征程。岁月更迭往复,过去了便再也回不去。即使再遇见,也是另一个春夏秋冬罢了!曾经和现下的我们已经或者正在远去,除了认真对待生命,珍惜每一个当下,我们别无选择。
平整的乡路在运河桥对岸铺向远方,依丘陵起伏蜿蜒。荒野填满沟壑,被秋风吹得无边无际。如果说,村庄是一群人记忆的凝结,乡路就成了串联起这些记忆的网,在大地上编绘出一部部世间最真的历史故事。
路旁林下落叶堆叠,一片片载着阳光雨露的印记跌进泥土,等候冬天积雪的掩埋。也许它们只能这样,如同荒野里的座座孤坟,无论经历了怎样的风雨人生,终归要没入黄土,空留亲人余生念想。
骑行在陌生的乡路,秋风在耳边呼啸。陪伴七年的电摩躲过了新国标的束缚,让我得以感受骑行的乐趣。不知不觉油门拧到底,速度到了极限。悠长寂静的乡路,肆意驰骋吧!此刻,电摩一定懂我。它会懂我对未知区域的紧张与好奇,懂我无人打扰的淡然和惬意,懂我对自由和自我的渴望。
乡路长到一个墙脚下时劈成了两半,一半南折,一半北去。此时电摩电量仅剩一半,我的驰骋该结束了。前方的路通向哪里,更远的尽头有多远,我一概不知,但我必须回头。我不能只顾前行,贪恋自由和未知的景色,而忽略回家路遥,无视前路偏远。
回程特意拐入一段田间地头。枯黄的草蜷在堰头下瑟瑟摆动,光秃秃的土地一块块铺满山坡。张开手,风从指间划过。我无意抓住秋的衣角,只想再感受一下秋的深情,与秋风拥抱,做最后的道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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